聂树斌案再审,不能再在外围绕圈圈了。实质启动再审程序,给聂家亲属、给公众一个确定的结论,真就那么难吗?
4月28日,提前多天预告的聂树斌案复查听证会举行,出席者包括申诉人及其代理律师、原办案人员代表、各界人士在内的听证参与者,山东高院在微博对此进行全程直播,网络围观者众。
听证会,之于刑事案件审理程序而言,在国内可能是第一次,加之聂树斌案对中国司法而言的重要意义,本次听证会从具体议程、内容到实际效果都让人好奇。4月27日,是聂树斌被执行死刑二十年纪念的日子,在这样一个当口开这样一个体制、机制看起来都颇具创新性的听证会,显然不仅仅是图个热闹。
从网络直播的听证内容看,听证会的形式给了申诉方与原办案机关陈述的机会,尤其是聂树斌家属及其代理律师,以前在各种媒体平台上零星表述的各种意见、对证据的看法以及阅卷后的感受,得以系统表达。于公众而言,可能也是第一次系统了解聂树斌案的相关证据情况,以及各种证据间的矛盾、不匹配。据聂树斌的申诉代理律师介绍,聂树斌被执行死刑时,身穿羽绒服跪在雪地里。申诉代理律师从石家庄市气象局获得了重要气象材料。气象材料表明,聂树斌被执行死刑时间或存在重大误差。人命关天的惊世大案,当年的办理流程究竟如何,现在或许无法完全复原,但从目前展现的各种证据看,即便不出现像王书金这样的“真凶自承”,是否真的达到“事实清楚,证据确实充分”,恐怕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。
借由这次听证会,公众得以亲眼看到,在1995年4月27日聂树斌被从法律意义上执行死刑之后,同年5月13日,案卷中居然会存在一份聂树斌亲笔手书的上诉状。这种诡异莫名的情节,“童话都不敢这么写”,时间上的异常状况,此前就曾有媒体披露,这次通过听证会的形式,公众亲眼看到了那份跨时空的亲笔上诉状。如何得出一个逻辑自洽的结论,聂树斌究竟死于何时,新疑问让旧悬案平添了更多待探究的空间,由谁来探究,当然是司法机关,是最高法指定异地复查的山东高院。
2013年9月,河北高院对王书金案二审宣判,不认定王书金为聂案真凶,被外界视为法院贯彻“疑罪从无”原则的结果,但这并不意味着,聂树斌就能据此被推定为那起奸杀案的真凶。此次听证会披露的另一个细节显示,当年聂树斌供述中并未提及的一串现场钥匙,反倒是王书金对此更为熟悉,并多次供述。有证据指向某个结果,与靠扎实的证据锁定这个结果之间,有很长的路要走,聂树斌、王书金案的最终认定,最有可能的走向恐怕是“双疑双无”,这并不是司法的无奈,恰恰相反,唯此才能证明司法的谨慎与庄严。
值得肯定的是,从最高法指定异地复查开始,山东高院对聂树斌案的复查推进,尽力颇多,包括开放代理律师查阅全部聂案卷宗,以及此次别出心裁的听证会。但是,听证会的形式在刑事案件程序中的角色,依然非常模糊,甚至不如公共事务处理过程中某些“逢听必涨”的听证会,给人以相对清晰的定位。
按照山东高院的相关说法,听证会是为了聂案复查的“公平,公正,公开”,但大费周章把相关人员汇聚一堂,各方费力陈述观点像极了一场中规中矩的庭审,甚至网络直播时直接用“审判长”来称呼听证组织者,但听证会却没有辩论环节,无法观点交锋,更严重的是听证会对于聂树斌案而言,依然是非法定程序之内的复查环节的一部分,不会有最终得听证结论。聂树斌案到现在,“真凶自承”都过去十年了,反复自认其罪的“真凶”都被司法审慎地疑罪从无了,法律意义上对案件有决定作用的再审程序,还没有真正启动,不能不说,节奏有点慢。
聂树斌案的二十年,各方奔走呼吁的这些时间,实在太久了,对于当事人及其亲属,对于内心依旧信奉司法正义的社会公众,都有些太久。“正义可能迟到,但绝不会缺席”,这句话或许非常励志,但对于个案而言,不免残酷。这场不在既定法律程序之内的听证会,对于聂树斌案再审启动究竟意味着什么,不能仅是摸索,仅是证据展示,仅是把伤口撕开来再给众人看一遍,而对实际再审程序缺乏确定的推动力。
聂树斌案再审,不能再在外围绕圈圈了。实质启动再审程序,给聂家亲属、给公众一个确定的结论,真就那么难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