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cu检说法
“你愿意进入员额,成为一名法官,无论贫穷、疾病、顺境、逆境,你都将坚守在法庭之上吗?”
“嗯,我愿意!”
“你愿意进入员额,成为一名法官,无论当事人如何吵闹、纠缠、上访、甚至是威胁,你都将以大局为重、以服务为重,做到打不还手、骂不还口吗?”
“嗯,介个......我愿意。”
“你愿意进入员额,成为一名法官,直到你生命完结的那一刻,都对你所办理的所有案件负责吗?”
“我说就算是犯罪,在刑诉法上也是有追诉期的好吗,为啥非要终身负责?难道不讲法律吗?”
“那是对犯罪分子说的,他们是什么人,你们是什么人,能一样吗?怎么,你对自己没信心?!再问你一次,你愿意直到你生命完结的那一刻,都对你所办理的所有案件负责吗?”
“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?”
“别问了,会涨,不多。想好了没,你到底愿不愿意?”
“那个,我现在能不进员额了吗?我觉得距离法官的要求还有一定的距离。另外,我真的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,能让我说完吗?”
“你说吧?”
“我能辞职吗?”
“不能。另外,员额必须进,不是你说不干就能不干的。好了,下一个。”
作为这一轮司法改革的重中之重,员额制牵动了太多基层法官的心。开始的时候,真心是怕进不去。做了大半辈子的法官了,突然有一天,因为没进员额,就从法官变成法官助理了,以后出去怎么在县城里行走,过去人家看到了起码还尊称一声“哦,李法官。”以后就只能喊一声“李助理了。”这种感觉,实在太差了。而且根据上级文件描绘的蓝图,进了员额的法官才能享受到成为法官的尊荣感,会有体面的生活,听说有的地方甚至能涨43%的收入。所以,怎么进入员额,成为许多法官前段时间最为关心的问题,就连多年不办案,只在研究室里写材料、在宣教处里弄宣传的同志都想着怎么才能回归一线办案庭呢。
但随着河南舞阳县的一纸判决书横空出世(虽然只是2011年的判决书,但杀伤指数绝对没有失效),很多基层的法官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,以前自己不在意的水平问题可能会让自己从决定被告人命运的法官,成为被同事决定自己命运的被告人。就算自己小心谨慎、凡事请示、汇报,甚至取得书面答复,也都无法成为自己的护身符,想想真是太可怕了。更何况从这几年被查明的无罪案件来看,有一些案件公安和检察的小伙伴在“做菜”的时候有时候会给法官掺一点私货,万一自己没有及时识破,一不小时给弄了错案,这可该怎么办?想来想去,少拿点津贴最多就是生活不能改善,要是哪天被判有罪,那就是连养老金都没了,还得坐上几年牢。就咱这小身板,进了看守所,还不得给弄死。想想连饭都吃不下去了。于是,到底进不进员额,刑庭的法官们开始有些犹豫了。
看着刑庭的同事们一脸纠结的样子,民庭的法官并没有多少时间去跟刑庭的同事沟通交流。因为他们一年大约要办理300-400个案件,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案件,下班时间到了想回家时,看着桌子上的卷宗,心里怎么也没有勇气就这样回家了。开庭的时候,两个离婚的当事人破口大骂,孩子推来推去谁都不要,最后还得自己去给孩子买一份盒饭,以免孩子被饿着。上厕所的时候,掏出手机刷一下朋友圈,看到《史上最伟大的一份判决书》,唉,心想要是我也是院长,一年办不了几个案件,我也能给你弄出来好几份这样的判决书。
当民庭和刑庭的法官们都在为案件焦头烂额的时候,执行庭的法律民工们,正在被当事人折腾的想死的心都有。跟踪、电话骚扰、上访、甚至是死亡威胁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总在思考,为啥对于这样的无赖,就不能申请一个禁止令呢。但转念一想,就算给你一个禁止令,又如何,不过就是一张废纸。当事人还振振有词:你们不是对案件终身负责吗?现在就是要让你负责!
好吧,好吧。我承认我胸怀法治梦想,我也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坚持、要有信念、要有理想、要有担当。我也愿意为自己的案件终身负责。但我想问一句,我为案件终身负责,法院能对我终身负责吗?
如果我依法办案,但当事人不断上访,不愿服判,能不让我去一遍一遍的去写情况说明自我辩白吗?
如果我严肃法纪,将闹庭的死磕派律师逐出法庭甚至予以拘留,结果死磕派律师在网络炒作,制造舆情,能不让我承担这庭外的压力,继续安心办案吗?
如果我因为积劳成疾,医保之外的看病费用,能给我报了吗?
如果我劳累过度,倒在审判席上,家里就我一个收入来源,能帮我给父母养老送终、把孩子抚养到大学毕业吗?
如果我恪尽职守,拒绝干涉,最后被打击报复,能帮我寻找证据、还我清白吗?
如果这些问题所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,就算终身负责又如何。
岂不闻:你若不离不弃,我必生死相依。
但如若不能,你跟我扯什么终身负责呢。